爲卑微流淚

來源:《美文選刊》 作者:林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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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看一話劇選段演出：男孩把面部肌肉儘量抽搐，希望表達哭的表情。這時觀衆居然在笑，我卻很難過。因爲劇中那男孩的父親原來死了，男孩在怨父親，生前太像一個女人了，時常煲湯帶給他喝。原來他不在家居住。衆人都在笑，我卻害怕燈光忽然會亮起來，照見我的眼淚——那只是另一些逗笑淚而已。

    今夜重讀阿城 《棋王》，忽然有了翻新的感觸，居然流了眼淚，然而只是在微小的關節上哭。棋王的母親不願意兒子花心思在下棋上，因爲棋不能維生，母親甚至哭跪兒子叫他專心學業。然而，臨終前這軟弱的婦人忽然在枕頭底拿一包圓塊出來，原來是她撿別人廢棄牙刷把磨出來的一副棋，說：“我不識字，怕刻不對。你拿了去，自己刻吧，也算媽疼你好下棋。 ”以前竟然遺漏這麼一節，以前只關注棋王力敵九人的偉大場面。然而，面對偉大並不怎麼會哭，只是冷然苦悶的思索。卻是一煲湯一副粗糙的棋，瑣碎平凡粗俗廉宜，纔會哭。所以眼淚是便宜無用的，所以很快便幹，因爲只是個人卑微的投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