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今之世說經典等於亂彈琴
文/阿來)亂彈琴,川話,就是瞎說,胡說。我一向喜歡正經說話,講道理,能引經據典還要引經據典一番。
但這回要我說經典,我隻好瞎來,亂彈琴。原因很簡單。原來——十多年前吧,我想自己知道經典是什麼。但這個知道,是別人的告訴。那時讀文學史,也信文學史。如果說經典有千百種定義,我想最直白簡單的一種:上瞭文學史,而且大篇幅提到就是經典。於是,照著文學史開的單子讀書,古今中外。
循著文學史讀經典,從古代一路讀來。有喜歡的,就想,應該讓我喜歡啊,因為是經典。讀到難啃的,就想,認真讀啊,那是經典!這麼一路讀下來,三十多年瞭,有真喜歡,真會然於心的。有不喜歡,不瞭然的。就想百花齊放嘛,或許別人喜歡。至少寫文學史的教授專傢喜歡。這是古代。比如漢賦那樣的經典,我確實不喜歡。我想,或許認字多的人喜歡。但這種例子極端而且少。就說外國,《十日談》是好的。雨果是好的,托爾斯泰當然也是好的。浪漫主義是好的,批判現實主義也是好的。
但這一切,到瞭近現代就亂瞭。
自然隻能先讀本大陸文學史或準文學史,後來知道,那多半是紅色經典,現在改叫主旋律瞭。再後來,有瞭泊來的文學史,說這是純藝術標準的,客觀的,有嚴謹歷史道德的,卻也難逃意識形態的嫌疑,文化隔膜的嫌疑。我這一代人生下來,就被命令站在左邊。這樣站過的人,也容易清楚看見別人也挑瞭邊站。為瞭各各樹立自己的經典,文學史和文學史傢先打起架來。我說的,是,你說那些,不是。這個其實也可理解。因為我們每個人都難逃某種意識形態的色彩——某種立場。我們每個人自己也未免不受文化的局限。雖然有外國人也跑來寫中國文學史,提出一個成為經典作傢的條件,懂外語。但我見過懂五門外語也意識形態,也文化局限的人。我想,不止是我,在意這類問題的人都留意到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