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傾城:抓住男人的胃,未必抓住男人的心
文章分類:散文精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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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從小《紅樓夢》看得爛熟,早知它是“封建大傢庭的全景式圖卷”。但感覺上,裡面有傢庭味道的畫面很少很少。寶玉與姐妹間的來往,像發生在氣氛寬松的寄宿學校,男生女生互相走動,一舉一動都在光天化日下。熄燈鈴一響,各自回房,純粹得隨時高歌“青春萬歲”。開詩社、行酒令、四美釣魚、群芳壽夜宴,都令人想起我們自己同學時那轟轟烈烈的文學社、玩遊戲、郊遊、精心備下小禮物給同學慶生……
長輩一出現,就是教職員工們來瞭:鳳姐、李紈是大姐姐狀的輔導員;王夫人是教導主任,除瞭寶玉這個模范生之外,她對誰都透著腔子裡的冷淡冷漠;邢夫人像每個學校都會有的、挑撥離間的極品老師;老太太不管事,但她是校長!她垂拱而治,她縱著你們,不意味著她年老昏饋,她分分鐘可以把每個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。
也許,最溫暖的一幕,發生在第八回:一個下著雪珠的下午,寶玉踏著薄薄雪意去探望小恙中的薛寶釵。正在與丫鬟們打點針線的薛姨媽一把將他抱入懷內:“這麼冷天。”命人倒滾滾的茶來。他一問寶釵,她馬上說:“在裡間不是,裡間比這裡暖和。”
中國的待客之道,以吃為上。薛姨媽擺瞭幾樣細茶果來。寶玉誇前日在那府裡珍大嫂子的好鵝掌鵝信。薛姨媽聽瞭,忙也把自己糟的取瞭些來與他嘗——重點不是鵝掌鵝信,在“自己糟的”。這些七零八碎的小件,不貴,自傢弄卻很費人工:鵝掌要刮洗幹凈,切去掌底老繭,去指尖,更講究的還要一根根去骨。鵝信就是鵝舌,也要一枚枚去舌根,留舌尖。鵝掌鵝舌才多大個兒,弄一下午,未必整出一盤的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