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父親合影不容易
與父親合影不容易
我大學的照片不多,那時還沒有流行數碼相機,相機、膠卷、沖洗相片等費用加起來是筆不小的花銷。
大學相冊裡面的我,很少正兒八經地穿屬於那個年齡女孩應該穿的漂亮衣服,而是喜歡撿師兄不要的夾克衫穿,將外貿店淘來的最大碼男式格子襯衣當裙子穿,腳上還經常套著一雙綠色的長筒雨靴。偶爾有穿得比較正常的照片,皆是因為父母駕到。
那時候,父親在一個出差機會非常多的部門工作,母親已經辦理瞭內退。但凡有到武漢出差的機會,父親都會努力爭取,然後帶著母親一路南下。到瞭武漢,父親去忙他的事兒,帶母親遊玩成瞭我那幾天的頭等大事。
有一張照片,是我與母親在黃鶴樓拍的,時間是大學一年級的秋天,那也是我第一次去黃鶴樓。我們站在黃鶴樓正門的臺階上,母親比我矮,我偏偏又在比她高一級的臺階上,整個身體撲在她的肩上,看上去像她在背我下山。母親照相很少有笑容,她總說自己不會照相,但在那張照片上,我們像剛剛互相撓完癢一樣,臉上掛滿笑。那時候黃鶴樓的門票5毛錢一張,如今已經80塊錢一張瞭。
有時候,找不到合適的差使,父親也會接下長沙甚至廣州的公差,將武漢作為中轉站,放下母親,自己繼續南下。這樣的情況,母親便會與我一起住宿舍,同睡那張一米寬的硬板床。另外的一張照片,是我與母親坐在床上拍的。從我們肩膀的空隙看過去,我的床鋪整潔異常,這種奇怪的現象,全賴於母親勤勞的雙手。當時,我們宿舍六個人,隻有一個江西女孩可以堅持做到每天起床疊被子。我的蚊帳上掛著各種樹葉標本,有梧桐、銀杏、紅楓,都是我在書裡夾幹後,用大頭針別上去的。它們在當天晚上我與母親同擠一張床時,經受瞭我的大腿疾風暴雨的掃蕩,大部分都陣亡瞭,這張照片便成瞭樹葉們的遺照。